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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秦朗和夏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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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,無巧不成書。秦朗後來邊罵娘邊嘀咕,早知道那天她會去書吧,他寧肯翻墻跑掉都不會出來跟夏珊見面了。

夏珊在電話裏說,我在你駐地門口,出來見個面吧,就一會兒,說幾句話。

秦朗不能不去。對於夏珊,即便不存在內疚,他也不是毫不在意的,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,曾經親如家人。

她叫了他那麽多年哥,突然有一天就固執地不肯再叫,後來她說喜歡他,問他喜不喜歡自己。

他心無雜念說當然喜歡,自己親妹子怎麽會不喜歡。

她總是很無奈地笑,說你要真是我親哥倒簡單了。她一如往常地待他,親昵又坦蕩,只是不再叫他哥。

後來,他開始交女朋友,聚會時也總會帶上。起初夏珊還有些別扭,慢慢地,她居然開始若無其事地對他身邊的女孩評頭論足,嗯這個環肥那個燕瘦,這個羞花那個閉月,就像那些美麗的女孩子只是一件新鮮的擺設。

他以為她不再對他抱有幻想,果然是他秦朗的手足,女孩兒都這麽爽快大氣。

然而直到軍校畢業那一年才知道,夏珊一直都不曾放下。□□當然還是他帶回來的姑娘,白雪,她應該算是所有交往過的女孩中唯一令他動過真心的吧。

青春熱血的軍校校園,共同的理想和信念,在那樣輕狂純真的年月,很容易喜歡上一個人。然而,也就是喜歡了。

軍校管理嚴格,規定不允許談戀愛,殊不知這樣的環境反而更容易激發人的逆反心理,他對她的喜歡竟然一直堅持下來。

但是一畢業,仍然理智地各擇方向,各奔前程,並無留戀。

分別前夕,白雪說想再去烏魯木齊吃一回正宗的羊肉串和烤饢餅,於是他又把她帶了回來。

那一次,一向怡然自得的夏珊突然爆發,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,直接把他從KTV裏拽了出去,抱著他放聲大哭,說秦朗你為什麽這麽對我,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,為什麽要這樣對我。

秦朗這才真正開始犯愁,原來夏珊她從來都不曾放下他。

再後來,她出國留學,畢業後選擇去了深圳工作。某次回家,她終於當眾宣布自己有男朋友了,一個優秀得足以讓所有人羨慕的男子,擁有自己的公司,說起他時,夏珊兩眼放光,不容置疑的驕傲和幸福。

他很欣慰,替她高興,也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直到紀海潮的出現。

說起來,還得感謝夏珊。如果那一天,她沒有帶紀海潮出現在他們那幫人的聚會上,他這輩子可能就碰不到那姑娘了,他也可能永遠都無法體會思念一個人是什麽滋味。

而這一次夏珊的反應更為激烈,她辭了職、與男朋友分了手,幾乎跟紀海潮同時回到烏魯木齊。當然,他倒不信完完全全是為了自己。他只是不明白,她們既然是好朋友,夏珊為什麽會如此決絕地采用這樣一種姿態。

女人的心思,果然難以捉摸。

夏珊放下電話滋味難言,他可真夠忠貞不二,兩人還沒在一起呢,就這麽不願單獨跟自己見面了,回來這麽久,約了他這麽多次,總是各種理由推脫。今天要不是已到他駐地門口,估計還甭想見著他。

她擡頭看看天,難得的陰郁不定,跟她的心情一樣。這次回來,竟覺得有些不太適應烏魯木齊的氣候了,幹躁、陰冷、溫差大。

她突然有些懷念深圳,常年不斷的明媚陽光讓人總是心情愉悅,從海上吹來的濕潤腥甜的空氣總是令人精神振奮鬥志昂揚。從深圳遙望烏魯木齊,全是值得懷念的過往和值得期許的未來。

而回到這裏,那些記憶裏的美好仿佛都變了質。

幹爽澄凈的空氣由於缺乏水分,於是饑渴地掠奪著人皮膚裏的濕潤,令人幾乎難以忍受的躁煩。

原本風情萬種自由自在的城市,而今四處設卡層層安檢草木皆兵。

以為相互珍惜的那份獨一無二的感情,擯棄了虛幻的假象和距離的美化,恢覆了它並非那麽美好的真實面目。

原來,回到家鄉、重拾記憶的美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。原來,不忘初心和回歸初始根本就是兩回事,就像理想和現實。

小珊。她聽見他叫自己,無波無浪的聲音,辯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,大院裏碰到的任何一個熟人都比他熱情。

於是她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歡快地撲過去,迫使他把自己抱起來再輕輕放下。回不去了,她想。自從紀海潮闖進他們之間,一切就回不去了。

一身常規的的秋冬作訓服配軍靴,手上戴著格鬥指套,再普通的衣著穿在他身上都變得氣勢非凡,他在她眼裏永遠帥氣得無可救藥,一如多年前那個從天而降的明亮少年。

她沖著他笑,笑容明媚,仿佛不帶一絲雜念。

“嘿,笑什麽呢,什麽好事兒!”秦朗受到感染,放下心中戒備。

“沒什麽,只是順路過來看看,我記得你剛回來那會兒我也來過一回,一晃快三年了。”夏珊望一眼大門方向。

“是啊,當時你還帶了整一車好吃的說慰勞人民子弟兵,把隊裏那幫臭小子激動的,說要給你評一個擁軍模範。”秦朗笑道。

夏珊怔了一下,她都不記得當時她還帶了吃的。唯一記得的是,那些戰士們竟然不約而同地叫了她嫂子,她記得當時一瞬間的激動,甜蜜的幸福感如發酵般漫延全身,那暗藏的喜悅,無法聲張,是她記憶中再難忘懷的怦然心動。

原來人真是會選擇性記憶的。那個片段對他而言,怕是從未發生過吧。

“昨天......不好意思啊,我太沖動了,你別介意。”夏珊收回目光。

秦朗有些意外,“說什麽呢,咱們跟一家人似的,用不著講這些虛的。”

“秦朗,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吧?你還是會拿我當妹子吧。”夏珊半開玩笑。

“當然,我說過,我永遠都是你哥。”秦朗忍不住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。

“那就好......好冷啊,我都快不習慣這裏的氣候了,還是深圳呆著舒服。”夏珊搓搓手,卻突然在這一刻動了心思。

原本她來是想緩和一下昨晚上的尷尬,她不希望他心懷戒備,她想要他們像從前一樣。然而對於她來說,或許這是一場根本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的角逐。

她有自己的底線和驕傲,太過難看的姿態,她無論如何做不出來。

“你在南方那溫室裏呆太久,越來越嬌氣了,不過這大西北確實更適合糙老爺們兒。”秦朗無心道。

是啊,真的已經不適合我了。夏珊想。可是她呢,她又能適應這裏嗎,她願意為了你留在這裏嗎?

夏珊看著他,眼神明亮,似有水光,“嗯,我也覺得,所以搞不好,過一陣我就回深圳去了。”

“小珊......”秦朗欲言又止,他想說,沒必要因為我改變什麽,這不值得。

夏珊眼神黯下來,果然,一句勸慰的話都沒有。她朝街邊轉過頭試圖化解掉心頭抑制不住的酸澀,卻一下楞住。

她看見紀海潮正從對面咖啡吧推門而出。

“秦朗,能抱我一下嗎?好冷,要走了。”夏珊睜大眼睛笑嘻嘻道。

幾不可見地猶豫片刻,秦朗隨即笑著伸開雙臂,“當然。”

夏珊走過去,緊緊抱住他的腰,下巴擱在他肩上,她看見紀海潮向這邊看了過來,視線馬上就要落在他們身上。

我愛你。夏珊用口型無聲地說出,而後將臉偏過去輕輕轉向秦朗,幾乎要貼上他的脖頸,一個親密無間的姿勢。

“小珊?”秦朗皺眉,身體有些僵硬地輕輕抓住夏珊的胳膊,想把她與自己分開。

“哥,讓我抱一會兒嘛,就一會兒......像以前那樣。”

她語氣親昵,卻大方自然,秦朗無奈地自嘲,可能我多心了。

夏珊終於直起身,她瞥見紀海潮臉色蒼白驚慌失措地攔下了一輛計程車。於是她一臉燦爛地朝秦朗揮手告別,“回去吧,我約了同學逛街,得趕緊走了。”

秦朗站在路邊目送她開車離去,轉身邁進駐地大門時莫名其妙地回頭看了對面一眼。

她電話都不肯接,又怎麽可能來。他無聲苦笑,轉過頭去。

那句話,三個字,世上最輕易被分辨的口型。紀海潮看見她對他說出了那三個字。

那麽親密的姿勢,就在他駐地門口,毫不避嫌。

當時她要了一杯咖啡,其實根本無心看書,只是坐著發呆。心情不錯時坐著發呆也是一種享受。

然後她瞥見兩道深綠色的挺拔身影走了進來,年輕的軍官,朝氣蓬勃,自帶陽光,離她很近。是他隊中戰友吧,當時她愉悅地想,真精神啊。

她很丟臉地竟然不由自主偷聽他們對話,她在心裏唾棄自己,你還能再無聊一點嗎,想他可以直接去找他呀。

其中一個少尉說,吳憂你看見沒,剛才咱駐地門口那女的,也不知找誰。

另一個少尉說,哦,應該找咱隊長的吧。

真的啊,你咋知道滴?

猜的,我聽見隊長在辦公室接電話來著,說馬上出來。

不會是隊長女朋友吧,那身材氣質,跟咱隊長還挺般配。

啊,隊長什麽時候有女朋友,我怎麽不知道?

小吳你這話說的,難道隊長找了女朋友還得向你匯報不成?

那倒是,咱們隊長,人帥活絕,恐怕整個新疆總隊也找不出第二個,漂亮姑娘,更不在話下。

......

於是紀海潮鬼使神差地起身離座,經過那兩個年輕軍官時,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他們一眼,其中一個正好擡頭,真年輕,眼睛湛亮,由內到外的青春活力。

從書吧踏出來,那一幕就那樣硬生生撞入視線,極賞心悅目的一對,在她卻如晴天霹靂。

她覺得自己忽然從柔軟溫暖的雲端一腳踏空,掉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深洞,暈眩而驚慌。

她倉皇而逃。再不能多看一眼。

紀海潮坐在出租車裏,感覺心臟一下一下地抽動,缺氧般快要窒息的難受,她搖下車窗讓冷空氣灌進來,風一下迅疾打在臉上,生澀的疼。

到了晚飯時間秦朗還是忍不住又給她撥了電話,仍然未接,最後只好發了條短信。

海潮,吃過了嗎?你胃不好,要記得按時吃飯。明天起隊裏會很忙……跟我說句話吧,別當我是個陌生人。或者回我信息也行,好嗎?秦朗。

紀海潮麻木地看著那幾行字,淡淡一笑把手機扔進沙發的角落。

秦朗始終沒有等到她的只言片語,接下來的幾周忙著新一輪的集訓演習,有時還遇上出勤任務,便無暇再顧及她。只一兩次稍空閑的時候,才摸到她公寓樓下,看過她一眼又匆匆而去。

其實他偶爾也會想,她如果跟了自己還真沒什麽好,又忙又累又危險,陪她的時間有限,萬一哪天受個傷還擔驚受怕。可人又是很自私的動物,好不容易碰上真心喜歡的,生怕錯過,生怕再也遇不上,於是只想拼命抓住,哪怕多一分多一秒都不願放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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